像女神,像女巫,又像女孩。一位观众听了乌仁娜的音乐会现场,这样评价她。
3月4日,久居德国的乌仁娜登台上海交响乐团音乐厅,在上交室内乐团的伴奏下,唱起了蒙古语歌。现场没几个人能听懂蒙古语,但在她的歌声里,他们看见了光亮,找到了安宁和久违的感动。
以往都是和弹拨乐器打交道,第一次和交响室内乐团合作,乌仁娜的声音里都是兴奋。这些年,她走过六十多个国家,大部分时间用于巡演,合作的音乐家来自世界各地,她都敞开心胸接受,就像草原上的花每朵都不一样,她说:“我的音乐之路是开放的。”
演出现场
不管谈什么话题,乌仁娜习惯性用大自然作比,对她来说,自然就像镌刻在血液里的基因,亦是她最主要的创作来源。
乌仁娜的家乡在内蒙古鄂尔多斯大草原。1968年冬,她出生在一户普通牧民家庭,幼时终日与牛羊为伴。
唱歌是鄂尔多斯人的常态。在草原上,人们总是围坐在一块,吃喝玩乐,自弹自唱,音乐和生活是牵连在一起的。
乌仁娜不记得第一个对她唱歌的人是谁,只道身边人都擅歌唱,尤其是姥姥,“我们去放羊,我坐在草地上,她闭起眼睛唱歌,感觉大自然都在动。”
十岁,乌仁娜开始上全日制小学,每日骑着马儿去上学。转眼中学毕业,她平生第一次坐上火车,来到了上海。
那是1989年,乌仁娜21岁,只会说一两句汉语。
迥异于草原和游牧部落的大城市把她吓坏了。她曾在采访中这样描述:“火车里就那么多人,一出来更糟糕!无数的人,无数的车,车后是无数的房子,蚂蚁山一样。”
乌仁娜最终被上海音乐学院民乐系录取,主修扬琴。
乌仁娜从来不练歌,但对于“听”,有一种异样的执着。在音乐学院,她常常跑去听大提琴、小提琴、美声的考试,“有人就说我疯了,我觉得很有意思。我从小就是什么都去听,通过听,我学到了很多东西。”
也是通过听,乌仁娜锻就了语言天赋。现如今,乌仁娜会蒙古语、汉语、英语、德语、阿拉伯语五门语言,都是靠听,而不是靠看书上学习来的。
放羊时唱歌,骑马时唱歌,工作时唱歌,乌仁娜从不为提高技巧或演出才唱歌。对她来说,歌唱就是生活。很多年后,她亦庆幸自己没读声乐专业。
因为她亲眼看到,那么多来自不同民族充满天赋的学生,那么多有特色、宝贵的声音,毕业后唱起歌来都一模一样,唯一不同的只是语言。
乌仁娜所谓的一样,特指发声方法和技巧。比如,“歌剧是一种唱法,蒙古歌的唱法又不一样,你把两者结合——歌剧不像歌剧,蒙古歌也不像蒙古歌,也是一种发展——但大家都一样。”
“保护自己的特点是最重要的。每个人都不一样,都有自己的个性和特点,为什么有些音乐家特别受欢迎?因为他用心在唱,并且认识到了自己的特点。”
她继而解释,“我们应该尊重自然的自由性,大自然才会有不同的花草。否则,满地黄花,你初看很惊讶,但走进去呆一两天,你会很无聊,没意思。”
上学期间,乌仁娜很少对外人展示嗓音,只有私底下才唱给朋友听。1992年,她在鄂尔多斯草原那达慕大会上举办了自己平生的第一场音乐会,她记得自己唱了很多蒙古歌,也有童安格、潘美辰等人的一些流行歌曲。
大学毕业后,乌仁娜回到呼和浩特,在内蒙古管弦乐团演奏扬琴。辞职来到北京,她遇到了德国音乐人老锣(Robert Zollitsch)。
1995年,乌仁娜随老锣定居德国,也是这一年,她出版了首张专辑《蒙古草原之歌》。至今,她已有6张专辑在手。
音乐没有边界,旋律是无羁自由的
无论巡演到哪,乌仁娜只用蒙古语唱歌。一种是家乡的传统民歌,另一种,用他们那边的话讲是“天语”,当地人也不一定能听得懂。即便写新歌,她也坚持用蒙古语写词。
“我要用我最懂最擅长的语言演出,这是对别人的尊重。只有尊重别人,别人才会尊重你。”乌仁娜笑说,“这就像是我送给观众的礼物一样。”
很少有观众对她表达听不懂的疑虑,更多时候,他们会感激她至真至纯的天赋嗓音。“我在你的音乐里看到了星星,闻到了草原,看到了沙漠。”有人甚至说,“我没有去过草原,从她的歌声中仿佛早已经去过草原千百次。”
“因为地域和文化的差异,语言是有边界的,但音乐没有边界,旋律是无羁自由的。”她说。
2003年7月,乌仁娜在德国最大的民谣音乐节Tanz & Folk Festival获得“RUTH世界民族乐人奖”。
外媒曾这样评价她丰富的声音表现力:“她唱起来像孩子,像女妖,像斗士,像一只迷失的羔羊,又像一位勇猛的驯马师。”
柏林和开罗是乌仁娜呆的时间最长的海外城市。但在她的歌声里,你很难听到城市过往的痕迹,草原、骏马、羊群、童年、梦想,是她常驻的创作主题。
对于这一点,乌仁娜是欣然承认的。“我希望我的观众能闻到,能感受到大自然。尤其是21世纪,人离大自然越来越远,因为我们太忙了,人越忙忘的东西越多。”
“演出后,常有人和我说,我工作一天很忙,身体都是紧张的,听到你的歌声后,我感觉好放松、好舒服。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。”
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,“触动”一词频繁跳出来,如果音乐能带给观众触动,她会觉得这是一件功德,“我们身体里数以万计的东西都是有生命的,但我们不去管它,不管它会不会哭泣。真的音乐,会把人的心叫醒。”
每首歌都有自己的故事
在国外越久,乌仁娜越能体认到民族文化、民族音乐和“根”的重要性。她差不多每年都会回一趟鄂尔多斯,除了看望父母,更像是定期补给民族音乐的养分。
早在上音求学期间(1991-1992),乌仁娜就开始回草原,走访本民族的老歌手搜集民歌。规模最大的一次是1997年,她用三个月时间录了20多个小时的音。
那时,乌仁娜采访的都是60岁以上的老人,听他们唱歌,也听他们讲故事。“我很早就发现,很多传统的古老的东西在丢失。鄂尔多斯是歌的海洋,每首歌都有自己的故事,但你唱一首歌,知道歌词,不一定知道故事。很多故事丢失了,老人也不知道。”
“文化不应该像博物馆那样放着,活动的东西永远不会成为博物馆,尤其是歌,蒙古民歌的发展是和故事连接在一起的。”在乌仁娜的理解里,故事和歌是不能割裂的,是传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,而丢掉传统和断层的文化发展,生命力是短暂的。
“我爱自己的文化和传统,我很尊重这个根,树没有根了就死得快。我也一样,如果我有根,树上的花啊叶子啊都会很美,根没了,很快就干掉了。”回答这个问题时,乌仁娜再次用了她最熟悉的自然作比。来源澎湃新闻记者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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